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廉桥:一个老头儿和两头牛
廉桥:一个老头儿和两头牛
发表日期:2020/3/2 10:41:39 阅读数:583 

 

廉桥:一个老头儿和两头牛

阳谷县城广场东南一隅,有座被“圈禁”起来的石桥。岁月洗礼的处处斑驳,栏杆围后的人流不在,让它衰败而落寞。旁立一碑,上书:山东省文物保护单位——博济桥。

阳谷,是以水浒文化闻名于世的,“武松打虎”是这里闻名遐迩的历史符号。然而,我此行不为武松,只为笪一顺。

276年的明代史上,笪一顺似乎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存在。无论官修正史,还是笔记野史,都鲜见他的身影。也难怪,他只是一个泯泯众人的老贡生,一个比芝麻官还要小的八品县丞。然而,因了一座桥,因了桥壁上的一幅“石牛拉石车”画,因了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一份感动,400多年了,笪一顺依然活在阳谷人的心中。

1591年,60岁的笪一顺告别家人,从江西德兴赶着一架牛车,跨过长江和黄河,也不知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风餐露宿,才终于到达他的履职地——山东阳谷。从这一天开始,阳谷注定会留下一段廉吏传奇,注定会挺起一座永不坍塌的廉桥。

在县丞任上,笪一顺秉公判案,仗义疏财,周济学子,深受民众爱戴。他不谋私利,就连拉自己来的牝牛产下的一头小牛犊,也被他送给了孤苦无依的老农。在知县为母奔丧守孝期间,笪公还代管了一年衙门。恰逢阳谷大旱,庄稼颗粒无收,百姓断粮断炊,笪公把全部家当拿出来卖掉,买粮分给灾民。他的行为感染了很多人,一位名叫董宪章的乡绅随即带头购粮赈济。

1594年,笪一顺期满离任。他弹去三年前来时牛车上的尘土,套上来时的牝牛,打点好寥寥无几的随身行李,便要走了。百姓自发赶来送行,那个老农也牵着牛犊来了。两头牛“母子对泣”,凭怎么催促也难以让它们分来。百姓哭了,“笪公,您带上它吧,等它长大了,替我们为您拉车。”笪公梗着脖子,不去看牛犊,“它生在阳谷,也是吃阳谷的草料长大的,我不能把它带走,好好养着,明年让它代我给阳谷耕田!”

笪一顺狠狠心,朝牛背击了一鞭,牝牛终于迈开了步子,拉动“吱吱嘎嘎”的牛车。老牛一步三回头,不住悲鸣;小牛难过的哞哞直叫,不忍分开。百姓受不了了,哭声震天。笪公走了,独自驾着牛车,一如他来阳谷时的场景,只不过人和牛更老了,车更破了。

笪一顺离开阳谷三年后,阳谷乡绅董宪章捐建的博济桥竣工。石桥护栏上雕有传统图案,其中一副壁画尤为特殊,它便是“石牛流芳”,老百姓更习惯称之为“石牛拉石车”,所绘内容即为送别笪公场景。

如今的博济桥,人们只能凭栏观望,而无法行走其上。它失去了实用功能,却愈加发挥出历久弥新的文化价值。它是笪一顺的精神寄托:我的车空了,百姓家才不会空;我的牛流泪了,百姓才不会流泪。

 赶着牛车,年迈的笪一顺朝着家乡的方向,奔波于途。一路上,他的窘迫之态会不会被那些骑着高头大马,坐着八抬大轿的达官贵人取笑?会不会因出行太过简朴,而不敢承认自己也曾是一县之丞?到家后,乡民邻里会不会对他投以鄙夷?妻儿老小会不会对他心生埋怨?加上来回路程,离家得有四五年了吧,回来的却是一素人、一老牛、一空车,别无余物。

岁月无情,湮灭多少人事,但博济桥记得,阳谷人记得,并将永远记得那个江西来的老头儿,他的廉洁,他的慈爱,以及他的固执。

一场秋雨,把博济桥洗刷的格外明净。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,踮起脚尖趴在栏杆上,随着大人的指点,寻找那幅轮廓尚清的石画。“呀,我看到了一头牛……还有另外一头牛!”孩子惊喜地高喊。

我隐隐听见了两头牛的回应,不再是悲鸣。

(刘学正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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