劝人戒烟的老孙头

 
紧邻小区的街道东首，有一个颇具年代感的小卖铺，店里常年出售烟酒副食。店主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，姓孙，大家习惯叫他老孙头。离小卖铺二三十米的地方，是一家有着上千名学生的完全小学，校门口停着几个卖零食玩具的摊子，每逢上学放学满是络绎不绝的“顾客”。街坊们都劝老人，让他也进一些小孩儿喜欢的东西卖，钱别都让外人挣去了。老人摆摆手说：“这可卖不得，千万卖不得！我这里都是烟啊酒啊的，孩子们如果来了那多受影响啊！”大家暗自嘀咕，别看老孙头平日里好插科打诨，没个正形似的，一遇到正事儿觉悟太挺高呢。
有一段时间，不知怎么回事儿，风雨无阻开了二十多年的小卖铺关门了，且一关就是好几个月。等到再开门时，出售香烟的柜台上多出了一排成瓶成盒的东西，拿起来一瞧竟是戒烟糖！街坊们把老孙头当成语故事“自相矛盾”里的那个蠢人取笑，“您老可真是啥钱都想赚啊！这又是卖烟，又是戒烟的，你到底还让不让人抽啊？”“你这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吗？要是都不吸烟了，那你的香烟卖给谁呀？”比以往消瘦了许多的老孙头，没有跟往日一般接起话茬乱侃一番，而是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年轻人，烟还是少抽了好，否则后悔都来不及！”大伙儿听了不置可否，倒是越发觉得这老头儿可爱了，因为他可是远近闻名的老烟民，若是评个社区“烟雾八仙”，榜首非他莫属。
这天，我去铺子里买烟，老孙头死活不肯卖。见我诧异，他盯着我问：“小伙子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？”我看了下手机，5月31日能是什么日子？端午节还有好几天才到呢，想不出来。老人嘿嘿一笑，提高嗓门说：“就知道你讲不出来，告诉你吧，5月31日是世界无烟日！”我不禁哑然失笑，却又对他充满了敬意，当各大商家以“吸烟者有吸烟的权利,自己也有自由经营的权力”为由，漠视“世界无烟日”的存在时，老孙头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，却自觉地停售一天。离开他的铺子，我本想换一家店，后来还是强忍着没去买烟，逼着自己停抽了一天。
不久后，老孙头的店里除了柜台上的戒烟糖，还在墙上贴满了各种有关戒烟的公益广告，不只有吸烟有害的骷髅效果图，甚至还有常年吸烟者的肺部实物图！这让很多来买烟的人感觉特别压抑，大伙儿都朝他嚷：“您老要是真想当‘戒烟急先锋’，不卖烟了不就得了吗？弄这些吓人的图片，让我们看了浑身不自在。”老孙头笑着应道：“这就对了，要的就是这效果！卖烟的多了去了，我要是不卖烟了，你们就会去别处买，就没有这个受教育的机会了！”
大概过了两个月，当我再一次经过街口时，发现老孙头的小卖铺又停业了，紧闭的卷帘门上还贴着一张纸。我很好奇，走进一看，竟是一份肺癌晚期的诊断书！诊断书的空白处，是老孙头用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的八个字：远离香烟，珍视生命！
（刘学正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