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处的幸福

现在人一谈到幸福，往往想到更多的是金钱和名利，豪宅、豪车似乎成了幸福的代名字。其实，物质并不是幸福的最重要因素，幸福一直就是一种心里体验，一个人要求越低，离幸福就越近。

记得小时候，家里一贫如洗，爸爸不是挨斗，就是派遣到最苦最累的地方俢水库，青年才俊的父亲回来一趟基本上是受过非人折磨后的疲惫不堪，伤痕累累。凡是经历过“文革”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，那是个什么世道，黑白颠倒，是非不分，冤假错案比比皆是。可老爸只要回家看到我们姊妹几个，即便是站都站不稳，可他总会用男儿的柔情抱抱我们兄妹几个，用如此方式诠释他那父爱的“温暖”。偶尔待在家里的几天，餐餐红薯饭青菜汤，可爸眼里有伤有痛，可眼睛里我看到还有更多是坚毅，是希望。那时候爸爸的怀抱于我也是幸福的。

再后来的二十年里，妈妈带着我们姊妹几个艰难生活，漂亮的大姐只上了三年小学，就回家帮衬妈妈做农活，如花二姐四五岁开始，便在家里带弟妹，学校门都不曾进过。记得有一年天寒地冻近期腊月，爸爸又抓去批斗了，那天生产队长来我家告诉我妈说：“俢水库的食堂那边需要柴火，你们赶紧送几百斤柴火过去，你家老陈就可以回家过年了。”妈妈眼泪婆娑二话没说，在第二天有阳光的早晨，带着我们姊妹几个上山，山脚下的冰都不曾融化，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在山上砍柴，母亲的头发被树枝划得凌乱不堪，手也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子。中午用雪水送下几口发硬的包谷，砍好的柴火每人一担，最小的我也一头镰刀一头柴火，屁颠屁颠地扛下山。大姐二姐和哥那时候都不特高大，上百斤的柴火压在他们肩上，压得走路都踹不过气来，但母亲不许大家停下来，汗水已把单薄的衣服打湿，停下来被山风一吹更冷。这样的日子何其艰难，欣慰的是，等到我们送过柴火的两天后，爸爸真的回来了，那天晚上妈妈居然不知道从那弄来一小块猪肉，再加上一大锅白菜炖粉条，味道鲜美，我们几个都吃得鼻尖冒汗，酣畅淋漓后妈妈边收拾碗筷边对爸说：“老陈，咱好好坚持咬紧牙关努力熬，我就不相信这日子永远这样是非不明，即是炼狱我们也要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”。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似乎忘记了所有的悲哀和屈辱，日子清苦，却也是我们一家人好久一段时间里最本真、最真实的幸福。

日子熬到1978年，爸爸的冤案终是沉冤得雪，父亲也第一批平反，并安排在茶陵县税务局工作。

后来妈妈常说：“幸福没有明天，也没有昨天，它不怀念过去，它只有现在。你们记得追求幸福的过程中，不要人为地把它挂在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那个高不可攀的地方。其实幸福并不遥远，它就在眼前，在生活的低处。妈妈唯一对不起你们的是没能督促你们几个好好念书，以后的人生即使有了物质，那只是生存，有了精神那才是生活。不管什么时候，你们都要坚信用心生活，日子简单平安，才能无限美好，幸福它一直在你自己的手里。

（陈琳）